棠搀渡江燕

难产。

【明弈】往年春

花吐症设定
第一次写这一对,ooc预警
不介意请您继续。

——

  庭里的花在谷雨的一场春霖里败了。

  棋盘打翻在地,少年蹲在地上,掌心攥着几枚棋子,泥水从指缝里透出来,在发白的骨节上尤为显眼。斗篷和棋笥一起搁在了桌上,少年猫着腰,往落得更远的棋子寻去,芳菲丛里隔夜的雨水模糊了少年人清瘦的轮廓。数齐了三百六十一枚棋子,少年却没急着起身,他揣着些许不安,小心拾起一瓣还未枯败,却陨在雨夜的牡丹,仔细收进了怀里。

  “星星!首领回来了!……弈星?”

  少年一惊,仿若做错事一般匆忙起身,给挂在花丛上的雨水兜了个彻底。他急急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拭干净的棋子叮咚几声脆响被掷进了棋笥里。绣着水墨的斗篷遮住透湿的里衣,在积水里滚了一圈的棋盘也回归原处。弈星这才快步追上舞娘朝前院去了。

——

  明世隐下朝回来,将沿路买回来的糕点递到虎的手里,抬头看着公孙离同弈星从后庭走来。隔着百来步,明世隐便见少年额发紧贴着前额,走近了,果真带着一股子水汽。 
  没等牡丹方士开口询问,少年便抬起头,用一双同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明世隐。

  “师父……”他小声叫了一句,接着摊开了紧攥的掌心,“徒儿今日莽撞,翻了棋盘,碎了一对棋子。还望师父责罚。”
  少年这下才敢低垂了头,只留一只手对着明世隐,细看,那手还在微微发着颤。
  明世隐没说话,弈星暗自不安时,突觉掌心冰冷的棋子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拾走了,掌心还未感空荡,便又落入一物。
  弈星没忍住抬头看,便见手里握着串糖葫芦。琥珀色的糖浆裹着数枚饱满的山楂,让站在一旁的公孙离呼出声,一双兔耳止不住前后忽闪,虎都被那对耳朵晃到了眼。

  “当罚,便罚你将这不详之物尽数吃下。”许是牡丹方士瞧见舞娘的动作,又恐少年多吃软齿,末了,又大发慈悲添道,“自然,也可同别人品一品这不详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串不详的冰糖葫芦,不详就不详在,长安城的密探大人为此在自己的工资评定上又挂上个次等。

  舞娘几步向前,不由分说共享了第一份不详,又捏起一枚果子,塞进了虎嘴里。弈星愣了愣,在明世隐的注视下,犹豫着咬下一小口。

  山楂自然的酸甜裹挟着糖浆恰好多了一丝的焦香细细绵绵地浸润了少年素来寡淡的味蕾。……怪好吃的。
  
  少年垂眸咬着糖葫芦,方士一时间竟琢磨不来这个孩子在想着什么。没等明世隐一口岁月不饶人的叹息声出口,一阵甜腻的香气便贸然打断了牡丹方士突如其来的惆怅。
  弈星鼓着嘴,嘴里面藏着一个迫不及待咬下的山楂;弈星举着手,手里拿着一串迫不及待想和师父分享的糖葫芦。
  
  这该死的不详。

——
  
  许是昨儿受了凉,今早上起来,弈星便咳个不停。
  
  杨玉环打府外回来,就瞅见小小的少年几乎藏在了斗篷里,只剩了一双眼一张嘴,给那牡丹方士灌着不知名的药汤。少年生来乖巧,任凭一双手把身下的毯子拽的死紧,面上愣是连眉都不皱一下。
  杨玉环几步上前,从方士手里抢下了药汤,转身就给缓过气来便咳的不止的弈星顺背。
  很好,药汤还是烫的,不知牡丹方士一双窥视天机的手如何端的住这么一碗滚烫的药汁。
  弈星咳了会儿,便弱了下来,眼角泛着点泪,还要用通红的眼盯着杨玉环手里的药碗。

  这傻孩子。
  
  杨玉环将熬好的雪梨盅放在桌上,回眸看了明世隐一眼。
  
  “是药三分毒,况且弈星还未发热,您可不是乱来吗,领主?”
    
  明世隐避开杨玉环的视线,捉着瓷勺搅弄碗里的梨汤。
  杨玉环伸手探了探弈星的额头,轻吁一口气,嘱咐了方士两句,便回房了。
  瓷勺在碗沿磕了磕,脆响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弈星。少年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逆在光里的明世隐。
  “师父……”
  明世隐给这一声师父叫的通体舒畅,舀起一勺汤送到弈星嘴边,可等到少年嘴都张开了,明世隐却突然收回了手。
  “等等。”似乎觉得语气颇为严厉,方士思考了一瞬,道,“乖。”
  弈星忘记合嘴,抬头愣愣地看着明世隐。
   牡丹方士将收回的汤勺搁在嘴边轻吹了一口气,为试温度,他抿了口汤,微启的唇立马在光里润润的发亮。
   弈星看了会儿,喉头又泛上那股难耐的瘙痒感,忍不住捂嘴低声咳了起来。

  “首领,外头有人找!”虎三两步登上了屋檐嚷道。
  
   “没空。”明世隐伸手把弈星揽在胸前,单手轻拍着少年的脊背。

  “是治安管……啊!狄大人!”虎趴在瓦房顶上,又强调了一遍来者何许人。
   方士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徒弟的头顶,起身走了。
  等到斐擒虎踩着砖瓦离开了院子,弈星这才敢小心拿开了捂嘴的手。
  
  原本空荡荡的掌心赫然躺着几叶牡丹花瓣!  
  
  少年愣了愣,便匆忙从怀里摸出来那朵昨日捡起的牡丹花。还没等细看,耳边乍响起一道声音。
  
  “好啊星星!连领主的命根子都敢把着玩!”
  
  花从手里惊落,弈星一口气没喘匀,便又咳了起来。
  公孙离忙蹲下身替弈星顺气。等到少年咳得双颊通红,再也咳不下去了,公孙离这才罢手,忍不住嘀咕道。
  
  “舞坊里传的莫不是真的?”
  
  弈星盯着掌心又多出的花瓣,怔了怔,哑着嗓子问道是什么。
  
  “长安城里出了一种怪病,唔……相思病。”公孙离拨弄着枫叶的装饰,道,“传闻得了这病的人啊,日夜咳嗽,咳出的却是各种各样的花瓣。我还听人说,有人在早春竟咳出了荷花!”
  舞娘拈起地上的花瓣,接着说,“我还想这一定传的人多了,传玄乎了,毕竟荷花那么大的花瓣怎么可能会咳出来。”
  弈星听着,手不自知地握紧了花瓣贴近胸口,好平复那颗呼之欲出的真心。
  “星星啊……”公孙离操着股长辈的口吻,苦口婆心道,“你不怕首领吗?”

……
  
  怕,当然怕。

  “你别告诉他。”弈星站起身,端过那碗梨汤看向公孙离。他的眼眶还红着,颇有些委屈的表象,但眼里是鲜少出现在这个少年身上的叛逆。
  
  “那你怕死吗?”

  “我的命是师父捡回来的,但我不想……”弈星顿了顿,喉头涩然,“我不想被扔下。”

  弈星端着汤往房里去了,四平八稳的步子却给落荒而逃的绳子绊住了,以至关上卧房的门便瘫在门口,一碗汤剩了七七八八,缩在持碗人发颤的手里瑟瑟发抖。

——

  牡丹方士同治安官在前院对弈,密探巡完街回来,在狄仁杰的默许下坐在一旁小口吃着刚浇上糖浆的山楂串。一双毛茸茸的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铃铛跟着一响,便知狄仁杰又落一子。

  “怎不见你那徒弟?平日早侍在一旁了,”狄仁杰落下白子,忍不住出手拨弄了密探垂下的兽耳,“瞧,你这想徒弟想的步子都乱透了。”
  
  明世隐一哂,慢悠悠落下枚黑子,“他不在,大人也未必下得过我。”语毕舍了个笑,道,“星儿受了凉,回去歇着了。天渐冷了,大人也注意身子,免得受了风寒,耽搁公务。”

  “给官家卖命……唔”狄仁杰手掌下蹭进一个温热的脑袋,就着势揉了一把,“可仔细着身子骨呢。”

……

  牡丹方士不出意料地输给了治安官,送走二人时,他愿赌服输输给了狄仁杰一包老铺子的桂花糕。

  这时候暮色已经沉下来了,街上星星点点亮起了灯火。狄仁杰同李元芳还有一趟巡街要例行。密探怀里抱着那包桂花糕,另一只手牵着治安官,他的个子刚及治安官的腰,被牵着也不觉奇怪。明世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伸手忍不住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眼里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

——

  院里的灯不知给谁点起了,几间寝房也都掌上灯,后晌的棋盘还没动过,牡丹方士仔细收拾好了残局。一抬头,发现自家徒弟的房里竟还是昏黑的。

  咔哒——木门向右推开,明世隐还未进门,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牡丹花香。他索性也不点灯,就着昏黄的暮光,抬脚走了进去。门口积着一小堆淡妃色的花瓣,已经有些蔫了生气,往里走,花瓣零星蜿蜒成了一条小道,再走,便是卧榻了。塌前花瓣多得有些过分,不知拆了多少株牡丹,……明世隐心疼地嘶了口气,余光瞥见花瓣筑成的小山里埋着一个已经空掉的瓷碗。

  明世隐俯身,指尖刚刚触及冰凉的碗沿,便叫闷在被窝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止住了动作。

  怎严重至此?

  盖的严实的被子给牡丹方士一把掀开,铺面便是浓郁的花香,夹在着一股子明世隐同样不陌生的气味——血腥味。
  
  弈星并非醒着的,梦魇蛮横地将这个孩子桎梏在虚拟的痛苦里,眉心蹙得紧,明世隐伸手去抚平那褶皱,触手滚烫,竟真发热了。
  
  许是明世隐刚从外头进来,手里还剩了点晚风的凉气,弈星燥得慌,循着本能将头枕在了牡丹方士的手上,滚热的额头紧贴着方士的掌心,烧的后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星儿?”

  明世隐小声叫了一句,另一只手抚上少年瘦削的肩膀。手下的身子颤了颤,又剧烈咳了起来。

  一…二…三……
  
  牡丹方士眼睁睁看着那张苍白无色的嘴里吐出艳丽的花瓣,撕扯着少年的咽喉,拽出一连串血沫!

  !!!

  “星儿?!弈星?弈星!!”明世隐抽出手,双手握住少年的肩使劲摇晃,半晌,弈星呛咳出几点血星,嘴里开始嘟囔着
  
  “师父,师父……别,不告诉…不能……师父”

  “我在!我在!师父在!星儿乖,哪里不舒服,告诉师父,你别怕……别害怕。”
  
  明世隐小心翼翼地将弈星搂在怀里,慌乱的目光最终定在了少年颤个不停的睫毛上。下一秒正对上一双从梦魇中挣扎出来的眼睛。

  弈星脑子里昏昏沉沉,肺里的剧痛让他好一会儿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直到懵懂着撞上明世隐的视线,当即不顾手脚发软,硬提上一口气踉跄着后退三步。

  明世隐不及反应,便见那不稳的身影逃也似的退后几步路,旋即弈星紧紧捂住了嘴,豆大的泪珠却控制不住地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星儿?”

  只是一声轻唤,却让少年如遭雷击,再支撑不住身子,跌撞着坐在了地上。明世隐再不顾忌了,向前几步将弈星摁在了怀里。感受到怀里微弱的挣扎,明世隐鲜少在徒弟面前拉下了脸色,

  “弈星,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哽住了哭声,身子却还在发抖。半晌,他拿开捂着嘴的双手,嗫嚅道,“师父会讨厌弈星吗。”随着他的话音,先前藏在手里的花瓣洒落一地,这时,花瓣已经从尾端泛起深红色了。他从明世隐怀里支起身子,抬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与男人对视,“无论我做什么,师父都不会讨厌弈星吗。”
  
  明世隐从未见过一个孩子拥有这般悲伤的眼神,这双眼里埋葬了一个兵荒马乱的童年,只剩下一片澄澈,独独装着一个明世隐。那么……这悲伤也是因为我吗。如果是因为我,我又怎么舍得让他这么悲伤。
  
  明世隐被心底那阵骤然放大的疼痛支配,毫不犹豫地打消了少年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顾虑。 

  “对。”

  话音刚落,便觉怀里滚烫的身子动了起来,一个冰凉又柔软的吻封住了明世隐根本不存在的反悔。少年吻的太急了,一股脑将花香和血腥味交予了明世隐。这个吻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耗尽了少年最后的力气,撑在明世隐身上的手颤得厉害,在力竭之前,被一双温热的掌心托起。弈星怔了怔,他的师父——牡丹方士……主动加深了这个吻。霎时血腥味尽数溃退,愈衬着花香浓郁,随即,连花香也渐谈了下去。房子里的花瓣如尘埃般消逝在空气里。弈星茫然地看向那些虚无里的光点,呜咽一声,意识尽散。
  
  明世隐抱着软倒在自己怀里的徒弟,无端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弈星只是因为发热昏睡过去,明世隐撩开少年汗湿的额发,仔细落下了一个吻。
  
  将弈星安顿好,明世隐起身去拿端放在榻前的白瓷碗。这时才发现,碗底压着一片枫叶,叶子上提着两行小字:
  
  一剂亲吻
  药到病除

——
  
  天气日渐暖和了,弈星披着斗篷在院里晒太阳。明世隐端着一碗补汤坐在一边,吹一口喂一口,没有丝毫不耐烦。公孙离坐在石凳上研究菜谱,杨玉环指点一二,虎吞了口口水,盯着面前一堆装在盘子里的成品。
   
  “领主真的很过分诶。”
  
  公孙离往嘴里扔了一枚果子,瞪了一眼看过来的虎,愤愤说道。

  虎再三犹豫,还是夹起了一小块盘子里的疑似食物赴死般扔进嘴里。杨玉环看了一眼裴擒虎,没有说话。

  恰巧一阵风过去,弈星低声咳了两下。公孙离颤了颤耳朵,应声回头。顿时耳朵也不颤了,僵在原地。只见明世隐捉着弈星的下巴旁若无人地吻了上去。

!!!
  
  “阿离不如弃厨从医吧。”

  “你很有天赋。” 

  舞娘嚯地站起身,原地跺了跺脚。

  “领主真的很过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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